我选择下海

【霆峰】私人或不便对外公布行程

这一趟南京李易峰去得很艰难，机票让人看见了，高铁也有人蹲。他知道最近撕得厉害，有一小撮人蹦跶得欢实，嘴里骂的难听得紧。纵使陈伟霆一直努力地找些有意思的内容逗他开心，网瘾少年还是看到了，又控制不住地闷闷不乐起来。陈伟霆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去场馆了，拜托了大伦单开一条线路，用他自己的手机给他直播。

李易峰性子上来了，也偏不肯，要了一张舞台右侧包厢的票。

当天到陈伟霆酒店的时候，两人商量着打了个掩护。陈伟霆出发去联排了，连带着狂卷呼啸的一大班粉丝，裹挟着他大步而去。就在他由电梯走向大堂又出门上车的间隙里，李易峰的车从后门飞快滑入地库，趁着粉丝在门口目送着陈伟霆疾驰而去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当口，李易峰身处的轿厢已经上升到三楼。

他又何尝不想与他碰面。明明半个月前刚在北京见过，明明最难的那段时间随便一段冗长的空白期都要更加难熬，他还是满心无法休止的思念。谈个恋爱总是一方被另一方宠坏。他明显觉得自己脾气都大了起来，明知如此却改不掉，只因为这也是陈伟霆留在他生命里的一部分。

陈伟霆其实怂得很。一开始演唱会邀请的嘉宾名单里李易峰是一定列席于上的。难料演唱会将近时，微博上又不安分地折腾起来，他是怕了，简直想动用浑身解数免除李易峰可能会遭受的哪怕一根毫毛的生理心理威胁。他只想秀李易峰，却不想李易峰被他的粉丝真人pk。而立之年的男人了，事关这个人的一丁点风浪他都是担不起的。即使是宠溺着不得已答应了对方上包厢看的请求，接应全程也务求做到百分百无风险，甚至玩出了声东击西的一局。这下倒是安全了，全世界都不知道李易峰在哪里，他们只能看到那阵子李易峰空荡荡的行程表，那上面大剌剌地说着“其余为私人或不便对外公布行程”。陈伟霆的酒店房间仿佛一个密闭的异次元空间，把他的金丝雀隐秘又公开地禁锢在里面。

李易峰从陈伟霆的助理手中拿了房卡，刷卡进门。把房卡摁在门锁上感应的时候，碰巧遇上隔壁门准备外出的Dash。对方看看陈伟霆的房门和李易峰，看看自己，对着他比了个OK，意思是我住这，你住那，没毛病。李易峰眨眨眼得体地笑了。

他滴地一声刷卡进了房门，里面暖风呼呼地吹着，暖气很足，迎面扑将上来一股温柔的热意，温在他薄薄单衣下与肌肤的间隙里，像是那人以往扑上来那样，舒服得他打了个颤。关好门，他微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葱白的锁骨窝。取电槽插着陈伟霆的一张黑金卡，像是预知到他很快便会来到他的房间。对方用这个刻意地为他留了舒适的温度，窗帘仔细地关着，拖鞋和浴袍放在显眼的位置，他人虽不在，却让李易峰感到一种无微不至的照顾。李易峰二话没说先洗了澡，出来收了收陈伟霆散落的也许是原本准备穿的衣物，替他理了理箱子。之后他便躺在陈伟霆掀开了被角的床上，在里面又摸到他的暖手宝。这是李易峰送的。入冬的南京天寒，他的生日又赶上连天大雾，空气中潮得像随时落着雨。日日排舞，怕是小时留下的旧伤不适，所以开了这个捂着，入睡时不那么疼些。此时手中的东西温温热热，显然又是陈伟霆起先为他备好的。李易峰把它揣在怀里，暖融融地，很快入睡了。他是前一天连夜开车来的，助理跟自己都累得不行。

那日深雾锁城，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李易峰醒得恰到好处，在被窝里划了一会手机。陈伟霆发了微博，李易峰无所事事点开了直播网址，然后嫌弃又自得地关上。

敲门声响了，他应允着说进来，大伦刷卡进来，说差不多了，峰少。

他刚醒的时候还是有些懵的，这会儿慢慢地刷着手机醒了，一切都恰如其分，刚刚好。

他换上了略正式的白衬衫，压上宽檐帽，带着助理跟大伦前后走了。

包厢里有些吃的。李易峰坐在那细嚼慢咽，看着台上着便装的威廉排完了最后一首歌最后一遍，向他的方向张望着。舞台上灯柱密布，五颜六色，光怪陆离。陈伟霆自然看不到他这里无光的角落。李易峰去按亮了灯，陈伟霆的眼神一下捕捉到他，远远地，歘地一下亮了起来，像是两团火。李易峰双掌贴在玻璃上凑近了看，对着他笑，陈伟霆高举起双手，张开五指，对着他做了个“贴上”的动作。李易峰掌间一热，仿佛二人真的隔着数十米的空气十指相扣了一样。而后陈伟霆便一步三回头地后台去了，剩下些工作人员不时跑上舞台，指指点点着。升降台起了又落，巨大的投影幕落下来，粉丝开始渐渐入场。

李易峰去隔壁包厢跟陈妈妈打了招呼，道了祝福，想着之后无法去庆功宴上，又借着包厢里备好的红酒敬了一杯，自己喝干净了。陈妈妈拍着他的手臂，说有些肉了，这样好，更靓。李易峰垂着眼抿着嘴笑，酒液在薄薄的猫唇间泛着光华。两个人聊了很久，待到时机合适了，李易峰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包厢。进门时他听见全场粉丝惊呼，坐下后一瞥，看见内场几个穿着婚纱的女生捂脸弓腰地找座位。他摇摇头，闭目养神。接下来又响起了几次全场的惊呼，他都没有理会，专注地闭着眼。

灯光暗下来，粉海星星点点。李易峰见过很多灯海了，绿的，杂的，一块一块的，这种粉却难得让他气血上涌。他想起来拍古剑时，两个人窝在房间里，描绘着将来是否会有这样的一天。当时的他冷静地打掉陈伟霆大大伸展开的手，说别想了，还是好好拍好这部戏，活好当下吧。

那天的梦想就在眼前了。他替他高兴。李易峰捂着心间，安静地感受着也许此刻一万人中只有他与台上那个人才能体会的跃动。

演唱会很棒，气氛很HIGH，舞踩点极准，歌声极稳。李易峰专注地看着，打着拍子，大大的眼睛里走马灯似地映着五光十色的舞台。舞台上的主角身上的镭射传过来，李易峰傻傻地伸手去握，镭射光笔直地维持着它的通行路线，丝毫没有因为距离的拉长而出现强度的减弱，就像他们之间的爱意。绿光触手那一刹那感觉近到心灵重合，一刹那过去，又感叹自己的痴傻。他的歌他大多会唱。李易峰口里轻轻合着拍子念着，含糊地舌头搅着牙齿，懒懒地，唯有一首歌的时候开了口跟唱，是《两人行》。

高潮的时候气氛好了，他甚至合着歌声唱起了那几首粤语老歌。包厢里只他一人，李易峰痛痛快快地就唱了出来，唱的酣畅淋漓，和着陈伟霆从音响里传出的声线，自己都觉得悦耳，心情又好了不少。

陈伟霆疯了似的，老是往这边的看台跑。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修长的手指大胆毫不避讳地直直指着他的方向，幸而所有人沉浸在曲子里无暇他顾，李易峰又关着灯，只有指与被指的两人在众目睽睽下共享着令人热血贲张的秘密。他的脸红着，心里又寡淡又激动，脑中恍惚，几乎喘不过来气。对面看台已经完全被陈伟霆忽略，仅有十之一二的概率才被那个享受舞台的人记起来，很快又随着公正平等被他抛在脑后。台上的人唱着歌，一遍一遍地指向跑向看向他的方向，李易峰的手捂在嘴上看着，那架势，真是生怕他HIGH过了头突然出了柜。

那人一首一首地唱着，几乎把李易峰都搞得热血沸腾起来。他站起身，出其不意地出了包厢门。场馆的看台看了大约五分之四，剩下的隐在舞台背面的暗影里。他走到未开放区域的一个看台上坐下，想着自己一定是疯了。那感觉很刺激，身边没有任何人，没有助理，没有保镖，没有粉丝，没有路人，只有陈伟霆和他的歌舞，像是以往二人相处时一样填满了他的整个世界。他很清楚这一万人中只要有人突兀地趁着一闪而过的灯光往他这个方向扫一眼，场面就会立刻变得失去控制，这种感觉太可怕了，却让人上瘾。可他此刻只想享受一个正常人的权利，光明正大地坐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席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心爱的人唱歌跳舞。此刻他觉得自己又任性起来，却也觉得这种任性理所应当。一个人的看台比包厢里要冷一些，他缩在一角，专注地看着MJ的致敬show。MJ是他们的共同偶像，是他们无数个深夜在星巴克或是谁的房间里彻夜长谈的永恒话题。他知道陈伟霆为了这个show准备了很久。前阵子李易峰在英国的希斯罗机场，想起这茬，不禁驻足免税店里的音箱区，对着Michael的盘看了好久。这回他终于看到成品了，他的William的MJ，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更好看。他的模仿有自己的味道，带着气定神闲的娴熟，令每个人倾倒。他不例外。

李易峰的工作人员已经找疯了。灯火通明的包厢过道上人影幢幢，无一不是行色匆匆，慌慌张张。李易峰欣赏着他一曲舞毕慢慢踱回来，被助理急切激动又无奈的神情堵了一脸。交谈解释间，撇头发现包厢里的屏幕上正映出陈伟霆的哭脸。李易峰一下愣住了，他楞了很久，不知道把陈伟霆的自白听了多少。包厢外，早已泣不成声的粉丝疯狂热烈地齐齐喊着他的名字。一遍遍地，陈伟霆，陈伟霆，陈伟霆，陈伟霆，陈伟霆，陈伟霆，陈伟霆……

良久，李易峰闷闷地低头掩住了脸上神情，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转头就走了。

他先上了陈伟霆的车。司机一早就知道安排，只是看此刻这位贵客来得早了些，也没有多问。李易峰靠在座位上，胸膛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他比谁都要敏感。但他不想表露脆弱，于是选择回避，及时止损。

演唱会结束后的陈伟霆是被架上车的。他已经累到虚脱，却坚持先回酒店。李易峰赶紧添了把手，在车内阴影下把人扶了上来。车在激动的粉丝们的簇拥下绝尘而去。

李易峰正想着要是我就不会让她们看到自己的退场。一边把手心按在陈伟霆的头上，轻轻抚弄，另一只手也忙着，在陈伟霆身子上下的肌肉上揉搓按摩。车外的景色掠过，陈伟霆慢慢缓过一些，微动了脑袋，蹭了蹭他的手。

李易峰更搂紧了些。

为什么不直接去庆功宴？

陈伟霆抬了眼，眸子在夜色里晶晶亮。

我一定要……先送你平安回去。

李易峰一滞。

陈伟霆感觉一滴水砸在鼻梁上，但很快止住了。

是他刚才欠他的那一滴眼泪。

在只有驱车前进声音的黑暗中，他们唇舌厮磨。

而那辆车夜行向前，破开黑暗，仿佛就这样驶向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