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峰】Da Capo(从头反复记号)
人行倒走,日月西来,车轮逆转,雨雪上流。也许覆水回溯,也许破镜再圆。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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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峰的始料未及是陈伟霆的蓄谋已久。
异国街头咖啡厅,面朝映着街景的落地窗。
陈伟霆与李易峰并排坐,肩膀挨着肩,谁也不看谁。
陈伟霆捧着柠檬红茶,看着柠檬切丁混着冰块,在茶色水面上下半寸叮当碰撞,如飓风掀动渔船,船体撞上冰山。
他的脸在棒球帽的影子里。
陈伟霆说,“我们还是……。”
明摆着要行刑的刽子手又放下刀,把铡递给死囚的手。
不明说只是他个人以为的温柔。陈伟霆闭口不再说下去,尽管二人都清楚他咽下了什么话。那字眼他偏要李易峰来讲,才好把那之后的权利与担当一同塞给他。
李易峰低头吮了口饮料,只看着窗外不言,露着脚踝在高脚凳上晃荡。
手指蘸着冰饮化开的水,在陈伟霆看不见的桌面上一遍遍划着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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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究相爱却被逼进角落的原因,兴许可成为千古谜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味。点开一个人的聊天窗成为自醒来之后排序最前的事情,甚至早于想起睁眼。等待回音的心情催出世界上最厉害最难耐的蛊虫。
想占有他的全部,包括时间。想一刻不停地获得对方的回应。在信息三两不一的间隔里勾勒他生活的图景,愈是具体,愈是渴望在那之中留下痕迹。
无法停止地胡思乱想。
发得频繁怕被嫌烦,发得温吞自己难受得心如油锅煎熬。
发得长显得犹过殷勤,发得短说不尽万语千言。
回得太快恐怕会吓到他,于是每次都强自按捺着在心里数到三才点开键盘。
看见消息了又想听见声音。
在剧组好吗?工作顺利吗?吃得好吗?睡得够吗?
投下石子,无时不刻想要回音。
在一起之前,他们尚能保持距离。
陈伟霆早活成人精,深谙维系兄弟感情的距离。他十分合适而不近不远地缀在他身边,既不违逆志向,又不耽搁友谊。
李易峰乐得享受他处理这样关系。如跳国标舞,陈伟霆带,他应和他舞步,无需把持节奏,思忖动作,只需顺其自然。
在一起之后大有不同。
交往仿佛给二人关系上锁。自此他质问对方行程成为正当。他的名字似乎也必须随同他的一共出席。
他终于发现全然占有他与占有自己尊严之间,不能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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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之后他被打上烙印。一个甜美而苦涩,无法摘除的标记。
自此所有动作都有深意。
他们很久没有畅快地勾过肩。
友谊是肆无忌惮,爱却烫人手。
从前他搂他,二人嘻嘻哈哈,或是给你看我一眼我的手机,或是你给我讲个好笑的糗闻,何其畅快。要么是汲求温暖。肌肤想相亲便亲,拥抱是大面积的炽热交错。抱完分开,没有什么要负责。
交往后连碰碰手都变味。要一个拥抱不能贸然,得寻时机,得嗅气氛,要察言观色,要谨言慎行。
如果他抱他能不心跳过速,能不面颊涨红,能不渴望起他肌肤,能不任性地不想松开手。
一个拥抱的成本要小得多。
但他做不到。
连一个眼神都要发散,都要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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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他同旁人的眼神。
他变得善妒了。
在片场他盯着他与对手的女演员亲吻,亲了许多条。亲的人心虚,看的人心痒。又知道自己哪有什么立场,哪有什么资格。
只能自己低落一天,低落到工作都耽误。
工作人员同他讲转场。导演着急喊他,他被踉跄拽着跑开,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屏幕上与他的对话窗口碎掉。
他突然就爆发。崩溃吼了一句,转头走到僻静无人处。
站着吹冷风。
他与他不喜欢的人合作,他每日都是这样躁动不安。“我想你”在他对他身上有了千万种意义,每一种意义却都带不来好结果,带不来他的好心情。
新作品上线,他守在屏幕前,看着他因为配合宣传而笑着做许多事。
看着他与她们的新闻沸反盈天。
一切都在添加压垮他的稻草。
发完脾气后却又更生气。气自己这样卑劣而顽固,这样冲动而稚嫩。
从前他们豁达地数一块合作过多少艺人,窝在被子里讨论哪个身材最火爆,哪个又脾气最火爆。
然后深夜里埋在床单中间,捂着嘴吃吃地笑,又趁乱去捂住对方的,故弄玄虚地说着小心别让他们听见了!
那之后他们在一张床上做了不少事,却鲜有一件让他二人快乐得如此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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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没想过要冷着一阵子。
可两人放的是两首不一样的曲子,过门和高潮都不同,节拍和音调都不同。
一支在放慢脚步,一支在加鞭快赶。
他也记得对方尝试过冷落他的信息。
可他只能记起自己一条接着一条地泥牛入海,记起当时心头的小心翼翼,这又叫他屈辱又懊悔。
每当注意到对方措辞里似乎略微夹带不耐,便极度惶恐,极度恐慌。不知要怎样做才好。
明明本不算典型,但在对方面前,不知道为什么都变得格外爱惜彼此羽毛,格外谨小慎微,格外不似自己。
他们都厌恶起这么这么这么喜欢他的自己。
若有机会重来,他们恐怕都会后悔自己逼近到这般距离。
这般直白而赤裸,没有转圜余地,进便要血浓于水,退只得万劫不复的距离。
也许他们年纪都太小,还不知道“一起”对于此时此地的二人,意味着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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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部合作作品宣传的时候,公司提出让他们慢一慢,稳一稳,保持些距离。
陈伟霆数着他们停止讯息往来的天数,沉默但执拗,即使生着病还在数。
不再通话,不再短信,不再微信。屏蔽一切联络。却又不是真的屏蔽。
看着对方的消息躺在唯一的置顶上,最后一条停留在上个月底的晚安。
重复着拇指移上去,骤然清醒,又移开的回合。
那阵子,彼此的消息只能透过最平凡不过的大众传媒上传来。
再相见的时候,他们都有些庆幸,有些欣慰,有些哭笑不得。
那时候,二人已经数十天未有交集。
对曾经如胶似漆的他们而言几创下纪录。
但他们想的却是,原来这样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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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是李易峰追的陈伟霆。
日后的那部堪称传奇的剧集播出之前,二人同往上海。人道是陪同工作。实际只是因为李易峰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完。
陈伟霆还没有给他答案。
那时候他俩还处在可以没心没肺痴痴缠缠的阶段。于是李易峰不手软也不心软,买了张机票便跟过去。
直到他问出一个答案。
陈伟霆说,“好。我愿意。”
最后先打退堂鼓的也是陈伟霆。
他们二人,看上去是陈伟霆热情又浪漫,懵懂又天真;李易峰淡漠又务实,冷静又矜持。
实际陈伟霆的天真是被世事洗练的天真。李易峰的矜持是被保护良好的矜持。
跟前者相比,后者一路顺遂,命途平坦,又哪里经过什么风雨。
究其根本,李易峰才是最烂漫的那个。
陈伟霆最先发现了这段关系的怪圈。
可这怪圈已经超出他能妥善终了的范畴。
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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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的是,在试探清楚自己与对方的心意之前,他们都没敢告诉父母。
在饱汉不知饿汉饥的看客眼中,所有严阵以待都会以不够爽利为盾牌,剔去时代背景与客观条件,被扣上窠臼迂腐的牌子。
如每个步入而立的男子一样,他们被催婚,被催育。甚至父母已经暗暗瞧好了几家。
陈伟霆知道的时候几乎怒不可遏。
他们吵架的时候,都只对彼此露出了外人从不得见的獠牙。
当李易峰发现这样的形象也在为自己心目中的陈伟霆减分的时候,他才惊觉,也许自己也是把对方全然当作那个中国偶像陈伟霆在喜爱,在追求。
但这个错误自打一落地,便转瞬而逝,再没有给他改正的空间。
它的生命时长只有他爱上他的那一刻。
这个开头便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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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伟霆有意逐渐放冷二人关系的两个月后,李易峰发觉了他的意图。
在李易峰发觉他意图的下一刻,陈伟霆便开了口。
咖啡厅里,二人并肩而坐。
没有眼神交汇。
门开开关关,敲动风铃响。
李易峰吮了口饮料,说,“……陪我去喝个酒吧。”
这次换作陈伟霆为了换取一个答案而对他亦步亦趋。
从天明喝到天黑又到天明,李易峰醉得站不起,抱着陈伟霆的肩膀嚎啕。
陈伟霆任他抱,任他哭。甚至腾出只手,抚摩他的发。
他已经清楚今晚过去,这段历经恶事的爱情就要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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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峰连着做了几晚的梦。
他梦见日本的种种,梦见变成企鹅,梦见被他按着,永无止尽地缠绵。
沙滩上,他从阳伞下的躺椅上醒来。背后传来敲击玻璃的声音。他欣喜回过头,却只看见爸爸妈妈做好了饭,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催他回去。
他方才转头得太过惊喜,甚至忘记提前擦去梦醒后留下的泪痕。
本来不是这样的。
他梦想的假期里,本来。其实。有一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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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的阴影里。
陈伟霆说,“我们还是……。”
漫长的沉默。
一个等一个说,另一个也在等一个说。
李易峰淡淡道,“……分手吧?”
陈伟霆却说,“……做兄弟。”
话音重叠,以至于让李易峰回味了一会才觉出滋味来。
再有一次机会。
我们再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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