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深】甘拜下风 上
狭长走廊里,姿容艳丽的女子与一对情侣擦肩而过。
那一刻日光投注半顷,地毯上半黑半白,人脸亦半黑半白。
张启山看着迎面走来的人。
心里千言万语。
汇成一句我操。
故事开始于很久以前。最初的最初,是在某次出了个任务之后,大龄剩男一分队队长七十六号特别行动处处花陈深陈先生受了伤。
伤是轻伤。可在陈队长难得老实坐在桌前让医生包扎的当口,木门夸嚓一声,一个舞女妹妹哭天抢地地闯了进来。
一身火鸡装与医院白色布景相映成趣。
据说当时在场的毕忠良夫妇脸色异常精彩。
陈队长撩天撩地,七十六号人尽皆知。但是此番撩到半个上海滩不谙人事的小妹妹都为了他不疯魔不成活了,为了点皮肉伤哭丧哭到医院来,可就有些丢人现眼。
毕忠良对自己做兄长的重担高度自觉,又一方面积极进行组织建设,于是把陈深约去办公室喝茶。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还搬出嫂子名头,说这是你嫂子紧着催着我给你介绍个媳妇。
陈深乖巧坐着,眼神放空。
突然动了。
毕忠良眼神一亮。又灭下去。
陈深是看见鞋带松了,弯下身子去系鞋带。
毕忠良苦口婆心,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红木桌子底下,皮鞋随着讲话的节奏敲击木地板。
陈深不想说话。系完了自己的,抬头看了眼。
伸手悄悄把毕忠良的鞋带拆了。
绕在桌腿上,打了个中国结。
陈深推开了咖啡厅的门。他往毕忠良所说的两点钟方向望了望,果然见一个女孩子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他又回过头。毕忠良远远站在七十六处门口,伸出右手对他比了个耶。
两根大黄鱼的意思。
陈深深吸一口气,理了理刘海,推门进去了。
女孩子名叫尹新月。
处倒是好相处。陈深意外地也不太反感,对这个女孩子有些模模糊糊的熟悉感。两人一度也算聊得来,进展虽然不快,但氛围到底是很好。
陈深甚至有些改变丁克一生的想法了。
可好景不长。有次陈深撤得晚了,好巧不巧巷子里遇到尹新月。姑娘为了帮他脱困差点被逮进梅机关里严刑拷打。
尹新月的父母从商,家里经营着上海滩数一数二的新月饭店。乱世发财的生意人,最是谨小慎微,严防死守着一点儿家财,最是怕和这些动刀动枪的惹上腥臊。
于是自此尹新月的父母严令禁止二人来往。
他们这一段儿也不了了之。
这些都是之前的故事。
陈深着实很给面子的消沉了一阵子。毕忠良心有愧疚,兑现了他两条黄鱼,终究也没有再替他寻良伴。
事实证明,我党优秀党员陈深同志并没有将大好青春浪费在儿女长情之伤春悲秋上。
陈深消沉,是为了另一件事。
他在米高梅舞厅里做寻欢作乐状。一首夜来香罢了,陈深点了首春之声圆舞曲,然后在各大名流绅士为西方舞曲故作哗然之态中,轻轻牵起一位女子的手。
跳着跳着,便转入无人处。
宰相拉他进门。陈深自然落在后面留意了一下周遭,随即快速闪身而入。
宰相说,组织上决定暂停你的一切活动。
陈深说,为什么?
宰相说,三号计划失窃。
陈深说,不可能!那晚我已经拿到了啊?
宰相说,你送上来的那份,经过查实,是假货。恐怕是经过掉包。
陈深想起计划书交接那天夜里。毕忠良在后方,苏三省是他放出的狼,在暗巷里围追堵截。尹新月惊慌看着狼狈的他,终究选择帮他引开追兵。
到底是谁?
宰相道,三号计划非同小可,如今掌握在谁手中,便是国军在整个华中地区的军火库坐标都在那人手中。一旦情报流到日本人手里,后果你亦清楚。组织上担心你已经暴露,希望你即刻暂停一切情报工作。
陈深咬唇。
陈深说,这是停职等待处分的意思吗?
宰相抿嘴,温柔笑了笑,拍拍陈深发顶,说,别多想。
陈深祈求,嫂子——
宰相不回。
陈深哼,姐——
宰相忍俊不禁,憋笑说,叫妈也没用。
陈深不能再去米高梅舞厅了。
负责在那里交接情报的同僚已经接替了他的位置与工作。他再前往打扰也是徒增危险,于人于己都没好处。
他没有上线,没有下线,没有消息来源。独身一人,党内电台电报机都不可用。既无设备,又无技术支持。
每日混在七十六号干等,坐吃山空。
那个雨夜,每一张出现在暗巷里的脸在他脑中反复重现。
陈深侧躺在床上,古早感的窗格纹路映在脸上,而窗外月上柳梢。
陈深第一次踏进了百乐门。
他听过唐山海说这里是军统上海站的一个点。
只不过唐山海那端尚且泥菩萨过河,他便没有在那处再生瓜葛,而是决定独自前来碰碰运气。
这里比起米高梅之奢华程度有过之而不及。觥筹交错,酒池肉林。
舞厅金碧辉煌。
陈深坐在一个卡座独酌。这里也有不少纨绔认得他,不时招呼两句。他一边用虎口提着格瓦斯,吊在眼前细细地饮,一边从手背上抬起些微眼神,安静而谨慎地观察来往人群。
他看了一晚。
却一晚都在看一个人。
大概全世界见过那个人的人,都很难在他在场的时候,因为其他的任何人事物而移开目光。
那人简单穿着白色衬衫。看样子喝了一些,整个人带着微醺后的随意与率性。西服马甲松垮搭在一边的小臂上。
他山根极高,侧眼过来的时候遮住了半边眼睛,显得目光极具有侵略性。可有遮不住那双弧度温柔的眸子,天性具有的风度翩翩。
张启山半侧身对着陈深的时候,便已觉察了他的目光。
他酝酿了很久。
终究放下杯子,走过去,在陈深身边坐下。
说,喝点什么?
陈深说,不了。
张启山对侍者说,一杯香槟。
陈深想蹙眉头。但看对方轻巧托着杯子,自己送到嘴边饮了一口。眉头动了动,到底没有蹙成。
陈深说,庆祝胜利才喝香槟,这会不到时候。
张启山说,算作庆祝认识你。
陈深动了动嘴唇,想说怎么地就算已经跟你认识了啊?
却没说出来。
反倒悄悄陷下去一个酒窝。
陈深开始频繁跑百乐门。
米高梅的姑娘每次看他的车从门前经过,呼啸而去,停都不带,纷纷倚着门柱子兴叹。
先前那个火鸡妹妹甚至哭花了妆。
谁也不知道上海滩玉面小白龙天天驱车前往,竟是去见男人。
百乐门内灯光幽雅,轻歌曼舞。
陈深叼着樱花牌香烟,只衔着烟嘴,不点,不抽。
另一端被张启山叼走。
张启山虎牙咬着上一秒还在他嘴里的烟,说,在想什么?
陈深说,想长得帅的人。
张启山笑出了气音,笑弯了眼,微微低头。
陈深目视前方,眼珠子都不带动的。
陈深说,怎么地,我不能想想自己?
张启山说,好好。都可以。
灯光暗下来。换了一首六拍子的舞曲。
张启山道,你大概不会特别介意跟我跳一支舞吧。
陈深被他拉着,迎着众人目光,磨磨蹭蹭进入舞池中央。
张启山贴着他的侧脸带他跳舞。陈深面色不变,心脏却呯咚呯咚地,跳得出大件事。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他感觉自己上战场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兴奋。
心想。我介意死了。
他心下越嚣张,面上越沉静。
嘴越不饶人。
陈深贴着张启山的耳朵轻道,我在想。
想。长得帅的人,下面是不是也很帅。
陈深满足地被搂着滚到床单上。张启山的手臂环抱起来相当牢靠。他怀里舒服得像进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任意门。
他自动自发地展开双腿,勾住张启山劲瘦腰身,如柴的脚踝颤巍巍吊在半空,随着撞击动作一抖一抖。
尖峰刺入云端,冲破绵密浓稠的雾气。湿意在穿刺中一点点淋漓洒下来。便有云雾更柔和,缭绕其间,温柔包裹于上。
直至热液混合,便有金光劈云斩雾,照耀天际。
身体暖洋洋地舒服。
陈深懒懒倚在张启山怀里。枕着他臂膀。
累得手指都抬不起。
这才说,我叫陈深。深港的深。
他舒服得眼睛都不睁了,口齿含糊地说,是个剃头匠。美容师,你懂么?
张启山吻他耳朵,说,懂。
又说,张启山。
陈深摸着他指上常年持枪的茧。
听见张启山说,……是干考古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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