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阎罗薨 25
凌王乔迁。百官送过了礼品后,便陆陆续续有些交情近些的,抽了时间当面来贺。
凌王每日都在疲惫应酬这波来客,却把鬼厉摁在房里。
来人多少次隐晦提出想见见那位新立了功将军,都被凌王一一婉拒。
也有不少想借着这位新将军巴结凌王的,却问遍了所有门路,找不到联系这血公子的方法。
于是只能作罢。
在听到凌王无数次歉然借口“血公子正在休息,做朋友的不好打搅”的时候,鬼厉想了又想,咬了咬唇从后屋走出来。
凌王眼里滑了一丝诧异,像天边飞鸟转瞬即逝,消融在他如秋水一般的眼眸中。
随即,他在人前坦荡看着他,自自然然地说,公子醒啦。
让人无法怀疑他会说套话。
等到客人离开之后。
鬼厉转身就走。凌王拔腿就追。
走到廊前,看着廊下苍松翠柏发愣。
凌王却知道他在生闷气。趁着那股火儿还没发起来,便将手从背后环了鬼厉纤腰,把脸埋进他颈后墨发间。
深呼吸一口。
酒香四溢。
鬼厉拗不过他,终于勉强开口。
说,你别动……
凌王说,你是不是气我不让你与朝臣接触。
鬼厉一下子半撇过头,露出一个侧脸来。
凌王说,所以是了?
鬼厉沉默良久。仿佛经历过天大的挣扎。
鬼厉说,……我不想被你排除在外。
又低下头去,小声说,你有什么事,非得避开我……
凌王藏在他发间偷笑。
说,你不懂。
鬼厉说,如何就不懂?
凌王说,你不懂。拥有一个可爱的人,就想把他私藏起来,让除了本王以外的全世界都看不见他的心情。
怀里突然静了一下。
过了会,才听得鬼厉说,最信不得的就是你一张嘴。
他生性清高的,傲气了几百年,以为难得服了个软,什么话便都好说了。却万没想到凌王软硬不吃。
凌王护着他是一回事,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想法。论事一码归一码。
鬼厉转念道,我想学骑射。
别说是骑射,摘星星摘月亮凌王都会依着他。
二人一身短打,一黑一红,凌王束冠,鬼厉长发高高地扎起马尾。被凌王赞了句好看,便微微撇开脸,青丝一扫。
鬼厉到底习武已久,准头极好,拿了弓箭便能跨马。凌王的风驰停在一边,兀自踱步。凌王却不理会,也翻身上了鬼厉的马,坐在他身后,握着鬼厉的手,借力攥着鬼厉手中的缰绳。
鬼厉的手触感上佳,柔软而微凉,令人成瘾。
凌王握着他的手,一振缰绳。便马蹄得得,小跑起来。
鬼厉足踝上的铃铛也叮叮当当地响。
凌王把脑袋搁在鬼厉的肩头,接机大占便宜。鬼厉何尝不知,却也拿他没办法,定了定神,专注在身下马上。俩人打马绕场小跑了几圈,凌王注意到鬼厉皱了皱鼻子,可爱得紧。
凌王说,我记得你不喜欢马。
鬼厉默认。
凌王说,为何突然兴起了?
鬼厉说,就如你也曾希望我只安然窝在家里。
凌王无言以对,亲了亲鬼厉耳垂。
鬼厉追问,你又为何此时就肯了?
凌王叹了口气。
清风徐来,夹带道不清的花香,流过二人鬓间。
凌王老实说,是我不该带你回来。天大地大,怎么偏生要到这个地方?最是皇都进不得。每次你这样问我,我都想再投个胎,来世就做个风流倜傥的穷酸秀才。
他说完,不见鬼厉回话。
那双眼睛空洞着,又愈澄澈,望着远方出神。
凌王奇怪道,怎么?
鬼厉下意识应了声。却仍未拉回注意。凌王心中没来由一慌,又唤了几声,却纵使再着急,声声温柔得掐出水来。
鬼厉这才说,这马骑着不爽快。
凌王任他策马走到马厩处停了,又好奇方才他的不对劲,想问,生生耐住。
只说,怎的?
鬼厉说,臭。
凌王失笑。两人一同翻身下马,他看着鬼厉走到马厩前,挨个细瞧。
一双兜尽了巫山云似的眼就黏在那人身上,怎么拔都拔不下来。
鬼厉挑了好久,牵出一匹来。
下人惊叫,使不得啊将军,这云骋……
本想说不好驯服,却也看见云骋在鬼厉手中的乖顺样儿。不用凌王手势,自个儿便把剩下半截话咽下去。
鬼厉并无兴趣管下人少说了几个字,上了马,三两下走到凌王跟前来。长发随着颠簸在空中左右甩动,罕见地显得兴冲冲的样子。
凌王看他展颜,心里也自是开心,亦胯上风驰。此时鬼厉早已驭云骋飞奔出去,他来不及提醒,只好加紧拍马跟上。
鬼厉红衣迎风招展,化作一团烧得最美最艳的烈火,又像雪地里灵动鲜艳的狐狸。
云骋得了新鲜主人,亦是兴奋得紧。跨过马场围栏,直往宫外奔去。宫道上本是不准如此策马飞奔的,但一来离大正宫距离尚长,天高皇帝远,二又有炙手可热的四皇子元凌跟着,一时也无人敢拦鬼厉。
他们纵马飞出皇宫,到了市集上,却又慢下来,随着挤挤挨挨的人流缓缓前进。此处人密嘴杂,最是不好御马。云骋今日却格外温驯,安安静静,倒让凌王少捏了一把汗。
两人不着华服,只穿骑射用的简朴服装,一时也无人识得。
他们像两个背着师傅下山游玩的师兄弟,并马缓行。夕阳金晖落在肩头,漫出眩光。
面容也在光晕中模糊起来,恍若贪玩少年。
圣旨是在凌王教鬼厉舞剑的时候到的。
七月流火,飞萤星点。晚荷终于也开败了,正到秋收时节。时年不好,两湖地区旱得厉害,眼见颗粒无收,地方一个知州带着通判一块儿反了,领着当地农民揭竿而起。
天帝指名道姓要鬼厉前去镇压。
两人接了旨,送走了大太监。凌王眉头紧皱。
此事非同小可,这时候派遣鬼厉,从各种意义上都并不合适。
想必是他几日来过于招摇,鬼厉久居山中,不通人事,他便任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宠得过了份。鬼厉自己浑然不觉,却不知什么时候碍了人的眼。
凌王憋了好久,干巴巴地问,非去不可?
鬼厉奇怪地看着他。
说,难道圣旨是可违逆的?
凌王被他的无忌吓了一跳,赶紧四周看看。
鬼厉却说,拿你开心罢了。
言罢勾着嘴角瞧着他,一笑。
他鲜少这么笑。这时候时机恰好,一下把凌王看入了神,脑子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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