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下海

忙,偶然在此泄欲


*本博客所有情节均不存在使用包括但不限于映射、暗示等手段表现事实的情况,人物均与现实生活无关*

【时木】子时方休 15

方才方木扑上的力道过大,再加上肖望已破釜沉舟杀红了眼,这一刀扎得结结实实,几乎连红色的手柄也要顺着那一道裂口尽数塞进方木的肠子中间。

不知有否伤到主动脉,血已经飞快地渗透出来,黏在腹部的衬衫上——那还是时樾的衬衫,本已是黑色,却被方木的血染出更浓烈的墨。

时樾有些不敢置信地唤了两声。

方木听不见,亦没法回应。

只有汩汩的血在回答,顺着方木的腰际,先是黏稠地一滴一滴落下来,而后顺着这一股涌流,在砖石地上铺出一大片狰狞的红。血流顺着砖缝前进,愈加带着一种握不住停不下的失去感,映在时樾的眼睛里,渐渐浓重的血腥味挡也挡不住地散开来,连他的眼白都沾满血色。

时樾颤抖地,却极小心地将那身子翻过来,让方木仰卧。这具尚且温暖的躯体从未显得如此虚弱,触手全是疯狂涌出的冷汗。

时樾试了试他的鼻息与脉搏,微弱得他满心慌乱。他曾接触过无数需要当场叫急救中心的人与事,却从没有一件如方木这样乱他阵脚,动他根基。

怎么办?时樾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敢轻易做决定,千怕万怕自己一个不妥当,直接造成他一辈子也不敢回首的无法挽回的过错。打120?鬼晓得他们多久赶过来!还是直接上自己的车狂飙过去?时樾,你撑得起这个责任么?

彼时方木觉察到不巧,带着他找过来时,已经是大下午。再这么一折腾,眼见着各单位已经要陆陆续续开始下班了。这座城市别的不敢说,堵起来绝对天下无双。时樾从来没觉得这事有这么犯愁过。直到他拨通了急救电话的最后那两秒,他的脑海中仍然经历了上百赫兹的两相动摇。

简明快速地沟通过后,时樾又立即拨通了郄浩的电话,他没头没尾扼要地吩咐了两句,最后还狠狠说了一句“你们要是到的比120晚,今后就别再见我”。

郄浩虽然一头雾水,但也听得出时樾语气的轻重缓急。从时樾前半句话出来,他就被对面地狱修罗般的语气吓了一大跳。时樾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戾气。他平日虽然行事放肆乖张,混迹于黑白之间,却向来有种一手遮天似的沉着。

他不敢怠慢,赶紧揪了个在东三环附近一带的哥们儿按照时樾所说的前去接应。




挂了电话后,再着急也只能在原地干等救护车赶来。这几分钟显得格外漫长。时樾小心垫高了方木的双腿,让他的腹部处于放松的下位。

时樾拨开方木汗湿的额发。傍晚的风摁不住蠢蠢欲动的暑热,方木浑身上下有如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毫无生气。脸色青白近透明,鼻息时轻时重。

时樾俯下身,轻轻唤他,方木,醒醒,清醒一点,不要睡……

方木的眉头死死纠结,眼皮猛地颤动。

正在这时,一声轰鸣,一辆巴博斯格格不入地停在一片喑哑腐朽的老楼里。车里人跳下车就径直朝着毫无声息的肖望走去。

时樾抬起头,二人交换一个眼色,没多说,时樾轻轻一摆下巴。男子直接拖着肖望往车上去。时樾此时理应起来搭把手,却寸步不离守着方木。他的视线一路追着男子上车,这才沙哑开口,很对不住,老兄,特殊情况。

他示意了一下方木,那男子看得出他脸色,点头表示理解。时樾又道,麻烦提醒郄浩蒙点儿药。脏了你的车了,回头你找我。

男子点头。巴博斯与救护车几乎前后脚来回。不如说幸好救护车此刻终于是到了,下一刻兴许时樾就将崩溃。他徒劳地拎着那兜子方木视若珍宝的录像带,在繁忙穿梭的医护人员中无措得像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只能将眼光一直黏在躺在担架上的方木身上,然后等眼前有路让出来了,再不迭地跟上车。




方木感觉自己的神识在抽离,灵魂出窍了似的。

仿佛所有的意识都被搬空,只余下插在自己腹部的那把刀。

那把刀存在感极强,刀刃无比锋利,只让他觉得连最基本的一呼一吸都要严丝合缝地从那刀身上擦过,留下难以磨灭的痛楚。

方木感觉手里一紧,他浑身一抖,拼力睁开了双眼。

时樾握着他的手,焦急对他说着什么。

方木却无法听见。

但他看懂了时樾的口型,反复重复的是一句“醒一醒”。

渐渐地,眼前情景越来越昏暗。方木眼睛也看不清了,却牢记着时樾的话,努力撑着眼皮。

直到他的视野全数黑暗,甚至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睁眼闭眼的时候。他依然用尽最后的意志,很听话地,拼死撑开眼皮。

很听话、很听话。




时樾在手术室门前等了许久。

他圆睁着眼,看着方木的病床从手术室被推进观察室。观察室中还有几台手术床,一个摄像头把他们全都笼罩进视线范围,画面打在大门外的屏幕上。

时樾的眼睛胶着在吸氧的方木身上。直至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落日全数埋进地里时,方木才被推出来。

时樾一路跟着方木走回病房,帮着护士把方木从手术床上抱下来。一番嘱咐过后,护士离开,房里只剩下时樾与方木二人。

方木已经睁开了眼睛,但似乎意识还未清醒过来。他的目光完完全全是只幼猫,全不通人性的幼猫,不知何为天,何为地,何为喜怒,何为哀乐。

护士吩咐移开了枕头,于是方木只能完全地平躺着,全不知四周是为什么,眼睛里所见的只有正上方那一块一望无际的天花板,单调得连一盏吊灯也没有。

时樾便偏生就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来,用自己的脸挡住了他视野里唯一的那块天花板。

麻药的作用还没过,方木视物还要带着那种类似散光的重影。

时樾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看着他。那神情显得非常受伤易碎,脆弱得仿佛连这个世界都不敢信任了一样。而在麻醉的作用下,操着这副表情的时樾还变成了两个。

方木的眸子眯了眯,好像想笑。

因他这么个简简单单、却颇具人气儿的举动,时樾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露出一个非常傻气的喜悦表情。

麻药还未从嗓子间退去,方木还没力气说话。只在脑海中迟钝地想,完了,又想笑了。

时樾见他的双睫慢慢地扇了扇,紧了紧他的手,问,怎么样?是不是想睡了?

方木没法动弹,连点头也做不到,只是又轻轻眨了眨眼睛。

时樾却好似懂了,确认道,你困是不是?是麻药还没过去,但是你暂且不可以睡——医生说这两小时内还不行。

方木愣了一下,好久,才用比刚才更慢的速度阖了阖眼。

时樾却一动不动,恨不得一秒不落地看着他,低低地说,小可怜。

又说,渴不渴?

这次,方木努了努力,就着插在鼻子里的输氧管,蝴蝶拍翅似的,轻轻颔首。

时樾马上离开床边,飞奔过去捧来了晾凉已久的水。想了想,从让郄浩送过来的大兜子里翻出吸管。

他视力绝佳,远远见着方木乌黑的睫毛颤着颤着,越扬越低,眼见着就要闭上了,又一下子很紧张地大步跑回来,道,你忍一忍,真的不能睡的,再忍一会,马上就可以了。

声音里却又委屈又愧疚,好像是他自己存心要折磨方木似的。要是往常,他这样早惹得方木心软得不行。可而今方木躺在病床上,脑子里装不住事,一切情绪都只有最简单的条件反射,纯净得像个娃娃。

方木还没有吞咽的能力。时樾用吸管,沾上温度适宜的水,一点一滴地润在他的唇上。方木此时还不能喝水,只能这么聊以慰藉。时樾看出他眼中的渴望,终于是没忍住,含进了小小一口水,俯下身子,唇贴上去。

方木圆溜溜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最夸张的神情。在尚且昏沉的神智下,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有些惊讶地瞪了瞪眼睛。却全身无力,一丁点也动不了,连同舌头和嘴唇,都无法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樾近在咫尺的脸,他俏丽张扬的眉眼轮廓,指尖微微捏起来,而后柔软地、小鹿乱撞地承受他的亲吻。

生怕碍着方木术后脆弱的呼吸系统,一吻毕,时樾非常谨慎地快速退开。他看着还没有行动能力的方木,眼底异色尚未褪去,时樾突然有了种趁人之危的罪恶感。他怎么能趁着人动不了的时候亲下去了?

时樾突然有些为自己遇上方木后就急转直下的自制力而头疼,赶紧趁着他的小病人没有反应过来时,捂着脑袋顾左右而言他。




那晚,时樾一边重复着“快了,还有五分钟就到了”的谎言,一边絮絮叨叨讲着故事以转移病床上人的注意力。他一个大男人,哪有什么故事可讲?只得讲自己的故事。当兵的经历,时俊青的故事,穷小子的生活。方木静静地听着,身体知觉一边渐渐地恢复着,温柔的夜里,感觉他的灵魂也被低声讲述的男人深情地亲吻。有时,也终于可以点头或摇头地回应了,眼底也会流露出更加生动无匹的笑意。虽然他一路这么细细密密听下来,脑子里根本记不得什么,狗熊掰棒子似的,听一点,丢一点。时樾却不甚在意。只要他望着那双眼睛,明净的,本来好像真的撑不住要睡去了,却又时时因他的话而忽闪一下,他便轻易地就觉得非常满足。

他也多想替方木去受这个罪,想睡而不得,时樾觉得自己就像是革命时期审地下党的特务头子。方木身体虚弱之极的时候,却还是听着他的话,用精神在与本能拉锯。他这才又一次感受到方木超乎他想象的韧劲。上善若水,平日宁静自流,绝巘万仞处力又有千钧。

难捱的时辰终于走到尾声,时樾也终于说到了他的发迹。他自己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像是看过一幕无声的电影。而他的另一个观众始终安静地躺在那儿,只有那双仍然勉强撑开的眸子昭示着他尚未睡去。此刻,那个观众突然地,动了动嘴角。

时樾赶紧凑上耳去,听方木有什么要吩咐。

却只听方木一个字一个字地,抛却了无法振动的声带,用气音说道,

“刚才。
“你。
“身手。
“真好。”

时樾耳根子一热。

再回头的时候,他的病人已经终于支撑不住地,沉入香甜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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