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木】子时方休 7
第二日清晨。
时樾站在方木楼下。
虽是站在楼下,却站在最不显眼的位置。等方木一现身,他就可以闪进单元之间的阴影里而不让他发现。
时樾怂到自己都唾弃。
等啊等,从八九点钟朝露未消,到日头近午,他所期待的那个人影,竟一直都没出现。
时樾没有托大到认为昨天晚上那一点别扭能让方木消沉窝在家里思索人生一上午而不去上班。他先是借着帅脸让同单元的小姑娘给他开了楼门,然后一路上到昨天方才离去的那扇门前。
他首先敲门,又喊了两句,方木!……方木!
没有回应。
时樾表面上看不出,心下却不自主慌了。他决定尝试破门。最外层是道铁门。时樾这几个晚上,为着方木的原因,几乎是没怎么睡,体力也是大大消耗。撞了几次,铁门却丝毫不见松动。
他再次徒劳地喊了两声。
门里一片静谧。
时樾烦得心头火起。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才是贱得无药可医。兴许人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离开,兴许人家就是想自己静静闷在屋里,兴许方木现在就靠在门板上,听着他在这儿傻不唧唧地叫人。更何况要真是后者,谁都有可能敲开这扇门,只有他时樾,绝无可能。
时樾挠了挠头发,把鸭舌帽又胡乱扣上,叹了口气,下楼去了。
时樾回了LUCIDDREAM,先是打发了个人去方木楼下帮忙看着。而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中午时分,时樾又在楼下出现了一次。郄浩靠在吧台打游戏。他感觉时樾像是在一楼徘徊了好久,寻找了数次“刚巧经过身边跟他搭话”的时机。
郄浩奇了,他时哥何时有过这样时候,不禁兴味盎然地抬起了头。
一见他抬头,时樾之前步子里略带的焦灼一下子没了,浑身举手投足都是自自然然的。
就这么自自然然地一开口。
问,你知道前列腺高潮怎么做么?
郄浩手一滑,脑袋差点砸吧台上。
郄浩说,时哥。你,你自爱。
时樾盯着他,眉头扭麻花,说,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郄浩赶紧随便踹了身边一个小伙计屁股,说去,给你时哥查查。
小伙计心领神会,瞪着无辜的眼睛问,查什么?
时樾烦不胜烦,挥手道,滚滚滚,都滚。
傍晚时分,正是将近客多。郄浩问总经理室里小憩的时樾,说时哥,今晚我们主题是超级玛丽,你来么?
时樾说,超你妈,你这主题叫我去干嘛?
郄浩万分无辜,可我是看你闲着……
时樾说,我闲么?我在等消息!不懂装懂。
郄浩一听,把他身边儿椅子拉开了,问,等啥捏?
时樾把书翻开朝脸上一盖。
郄浩凑过去,呦呵,《FBI心理侧写术》?时哥?
时樾翻了个身,背对着郄浩。
郄浩说着得得得,一边夹着尾巴退出属于他的总经理室。
时樾一个消息等了一天。扎扎实实的一天。到了半夜,实在受不了,给支去方木楼下的小伙计挂了个电话。开口先说辛苦了,接着就问人回了没。
对面伙计很懵逼,时哥,回什么回啊,今天一天没见着人啊?
时樾一看表,十二点十八。
他抽了根铁丝,大步迈出去。
站在昨夜刚迈进去过的那扇门前,时樾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开过去了一辆绿皮火车。楼道灯还是老样子,熄火状态。整个平层的公共区域都是暗的,而方木的房里也是。在这一片黑暗中,时樾不由自主走马灯似的想起了种种可能的情形,或者他遭遇不测,或者他已经搬离,等等等等。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他在那门前愣了两秒,像是又困惑起自己为何会像个青春期少女那样浮想联翩。
这困惑的两秒过去,时樾咬了咬牙,掏出随身的铁丝,半跪下来。
一手打起手机的手电,另一手毅然把铁丝弯折的前端塞进铁门锁孔。
在宁谧中听见那微小的一声“咔”,时樾想,我真是个流氓。
他打开铁门。里面的木门并没有锁,而是像那种普遍的老式双层门结构里一样,只要弯下手柄便能打开。
时樾不像方木,没有多强的反侦察意识。他第一反应是学着昨天方木开灯的样子,摸到了吊灯开关,摁下。
倏然强光之下,时樾眯着眼睛回头。
他起码在原地傻了五秒。
而后他几乎是有些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揽紧趴在茶几上的单薄的肩膀。
与他所害怕的着凉所不同,方木的身体入手后简直烫得令人发指。时樾一惊,伸手探他的额上,又用嘴唇试了试温度。高得吓人。
方木下身松垮盖着毯子。蜷缩在茶几的一边,手里握着杯子,就像是个酒吧里喝醉了的普通小年轻。时樾细看才发现杯子里是葡萄酒的残余。也不剩两滴了,粘在杯壁上,看个色儿罢了。侧坐在地上,两条腿别在一边。双臂交叠着放在茶几上,一个上课睡觉似的纯良无害的姿势。
别是这么昏了一天吧?
时樾去揭他的毯子。
方木腿间简直惨不忍睹。他看上去几乎都没怎么清理过,血渍凝结在光滑的皮肤上,已经有些发黑。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时樾的体液凝成半透明的膏状物,星星点点粘在股间。
时樾的叹息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他把早已不知道昏迷了多长时间的方木扶起来。又露出他腹部的伤口。血和颜色恶心的脓从层层绷带底下透出来。靠得近了,还能隐约闻到一股腐肉的味道。
想也是,从他第一天见方木,方木的状况就不大好。照他讲得那件事来看,说他刚经历死里逃生也不为过了。再加上这几天白日上班工作,晚上喝酒纵欲,估计前晚在酒店等他的时候,冷风不知吹了多久,便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时樾简直想给自己一拳。他也气方木,这么大一个人了,自己不懂照顾自己。妈的他都走了,自己就彻底放弃治疗了,洗也不洗,在这儿喝酒,徒要他担心。时樾甚至咬牙切齿地想,这小坏蛋可不就是等着他来收拾的么?!
他把人抱到浴室,简单做了清理。多少是把方木体内的脏东西都弄出来了。清理的时候,昏迷不醒的方木竟然还能有意识无意识地夹夹他。时樾又长叹了口气。
时钟已经指向两点。时樾又吻了吻方木额头,烧得更厉害了。也不出人意料,正到了夜里反复的时候。时樾四下在他家里寻了寻,给方木找了衣服披上,便把人抱了起来。
被他抱在怀里的方木靠着他胸前,竟还在悄悄地蹭他。
时樾看着他,心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心里千言万语,就想汇成一个操字。想了想又摇摇头,不行,妈的不能操。
他把那个还不老实瞎动换的人换到背上。
最近的医院是五百米外的武警医院。
大半夜的,三里屯这儿的热闹却都还没真正开始。时樾瞧了瞧,街面上没两辆车过,要不就是载客的。他也实在腾不出手来约车。路边倒是停满了小黄小红小蓝,时樾眼神刚移到那儿上,心里就给自己翻了个白眼。他真是关心则乱,方木这么一脆脆弱弱地发烧,往他背上一趴,他脑子就不存在了。
这时候方木颇不老实动了动,嘴里隐隐发出痛苦的呻吟。
时樾这才想起许是他腹部的伤口经不得碰。得了。他把人放下来,又打横抱起来。这样便不用担心压着伤口了。方木看着长长一条,倒是比时樾想象得要轻些。
时樾把自己刚给方木披好的衣服再给他拢了拢。
迈开步子,大步往医院走去。
到了武警医院,一通上忙下忙。把方木一人丢着他不放心,刷脸拉了个面善的护士帮他照看着,自己跑前跑后为方木办手续。时樾今天一身白背心,黑外套,黑裤子松松垮垮,扎进哑面儿的马丁靴里。公主抱比起背姿等等要耗费体力得多,远超乎想象。时樾一整件外套都被汗湿透,排队的时候便脱下来搭在小臂上。几个女学生模样的,不知是来看什么,对着时樾看了好几眼。
时樾一点心思都没有。马丁靴噔噔在地上打拍子。
一切办好后,他找熟人给方木安排了个单间。说是单间,其实只是另一个床位还没人住进来的双人病房。在这种地方这种规格的医院,能给一个发烧病人要到这样的待遇还算不错了。他盯着护士整理铺床,亲自把方木易碎品似的放到床上,又盯着护士把该吊上的针吊上,该换好的药换好。护士本还觉得他秀色可餐,被这么一督着心里只剩下怕,连欣赏美的心情都没了。
接着时樾又去缴费。他跟方木当真不熟,期间还遇上些麻烦。时樾又打了个电话,喊熟人帮他解决了。
熟人问他,哟,哪位啊,这么上心?
时樾说,别提了,刚认识第四天你信么?
熟人无话可说,时樾去搂他的肩,拍着他的胳膊说,今天大晚上的麻烦你了,真的真的不好意思,哥们儿回头请你顿大的。
熟人说没事,而后带着暧昧的眼光离开。
时樾坐在方木床边,握上他的手。他把头慢慢垂进自己的臂弯里,只觉得累得整个世界的灯都要灭尽。
他靠在那儿,额头紧挨着方木渐渐平息下来的身体,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坠入深沉梦乡。
方木从一片朦胧中醒来。
张眼,白窗白墙。方木又闭上眼。
怎么又是医院。
他动了动,身边坐着的人立马转过头,问,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是邰伟。
方木纵然身心俱疲,还是扯动嘴角,道,我没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tbc
可能是人老了,今儿早上睡起来右手手掌跟错位了似的,感觉每跟筋骨都不在它该在的位置上,又有点儿像扭了,总之体会了一把年下小狼狗折腾了一晚上事后晨起的那份懊恼,我决定以后都对受们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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